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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吧跳吧

来源:西海都市报   作者:刘畅   时间:2014-09-15 11:05   编辑: 禾力   

    跳舞是本能,是自发动作,如同树在风中摇摆,当然,没有风,是被情绪推动。童年时我喜爱跳舞,爸爸买来舞蹈书籍,我在家中用一根竹竿捆绑固定后练习,那是一个短暂的梦。青少年时期,上世纪80年代的苏北淮安流行跳交谊舞,我一度在小城的工会、体育场舞厅跳舞,没经训练,没有理论支撑,怀着青春的激情。

 

    上世纪90年代初南京艺术学院,学院大礼堂每周舞会,英俊的黑卷发画家探戈舞步潇洒,令人蠢蠢欲动,想躺在他的手臂里。毛焰来舞厅是有朋友在,他更喜爱打网球、踢足球。有天晚上,毛焰画室角落里点着一支蜡烛,这是当时流行的黑灯舞,也不全黑,混合着烛光和一点流泻进来的月光,慢慢的可以看清对方的脸,看见墙上拉长的影子,黑暗不再是黑暗,而是有着具体的内容。那年我20岁。

 

    21世纪,跳舞被卡拉OK代替,卡拉OK的出现意味着全民娱乐时代的到来,文艺青年们不再在画室里喝酒、聊天,热血沸腾的摇滚乐手难以被市场接受,难以进入大众视线,他们独自坚持,就像跳黑灯舞,在烛光中等待知音。有人怀念黑灯舞,人到中年的当年的文艺青年为此重新举办舞会,房地产商窥见商机,提供场地、红酒、点心,邀各路精英、文艺青年在通体透明的玻璃大厦底层进行社交活动。上世纪90年代初参加黑灯舞的画家,那晚也在毛焰的画室里,现在,他身穿白西服、手捏烟斗,如同气定神闲的上海滩大亨,文艺女青年媚笑着喊他老师,身边的男孩邀请我跳探戈,我气喘吁吁。

 

    有次,我和女同事晚餐后去金丝利喜来登酒吧,菲律宾乐队音乐响起,原本保守的女同事眼睛闭起,嘴巴嘟起,脸上透着红晕,长发一遍遍扫过面颊,恍若妖精。

 

    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一年,我去青海西宁参加青海湖国际诗歌节,当地的诗人作家喊我们小聚,酒过三巡,听着青海的“花儿”,我们的心深沉激荡。歌咏再起,诗人于坚摆动起胳膊跳起舞,他胖,但跳起来十分灵活,像唱蓝调的黑人歌唱家,像火堆旁喃喃自语的土著,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天空和节奏。美国女诗人徐贞敏趴在地毯上做瑜伽压腿,又把脚高高抬起,她的家乡靠近连绵起伏的沙丘,芨芨草、柽柳,矮而倔强的植物,高而耸立的仙人掌像巨人的手指,蔚蓝天空下,撑起它们旺盛的生命信念,她金发舞动,鸟一般飞起来。长年迁徙于纽约、福州两地的诗人吕德安敞开衬衣,衣襟飘动,只不过他飞的动作比女人略显拘谨,他如今栖息北京798画画,近作是四联画《茅屋为西风所破歌》。酒量大的李南跳起来热情、豪爽,胡子拉碴的郭建强像一头城市中迷路的熊。“论其诗不如听其声,听其声不如察其形”(汉·傅毅),一起谈诗不如一起跳舞,舞蹈令我们原形毕露,我们舞动着从自己身体里生长出来的节奏,如同带着印戳的树。“眼睛提取它的肖像/马儿提取它的草原/胎记是一首原始的诗/银河系总是用微小提示它足够辽阔”(《图案》),每个动作都留下记忆,每个眼神都直通心灵,没有观众、演员区分,“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礼记),情之所致,傻傻的,笨笨的,彼此不会尴尬,摆脱了紧箍而更显得血肉真实。

 

    国外有个火烧节,每年夏天,世界各地的人来此举办创意活动,一个月后,火烧节以烧毁的方式举行盛大的告别仪式。因有身体的参与,令灵魂的体验更加深刻。舞蹈正是这珍贵的时刻,舞蹈创造共同体验的场,带有即兴、偶然的成分,不可复制,不可描述,难以传递。如想在,就去那个场;如没有那个场,就自己造一个场;你可以自我沉浸,也可以让别人进来。跳吧跳吧,为了生命的舞蹈,跳吧跳吧,为了你来到我身边,让我们接触,哪怕是伤害,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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