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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集邮传奇”

来源:青海日报   作者:韩怀仁   时间:2015-07-13 11:26   编辑: 禾力   

    屈指算来,我集邮已有整整四十年的历史了。仔细想想,仿佛还有点“传奇”色彩。

 

    我爱上集邮,和老曾有关。老曾全名叫曾玉德,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县人,1975年时,他是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天峻县邮局的投递员。

 

    与老曾相识,缘于我的工作。

 

    我1972年参军,当的是铁道兵。起初的工作是在隧道里刨石渣,推斗车,支排架,属于比较繁重的体力活。1974年初,当全党全军全国人民“拿起笔作刀枪”,满腔怒火“批林批孔”的时候,连队指导员把我作为战士理论骨干,带到团里参加了一个理论培训班。在这个班上我发了一回言,鬼使神差地又被通信股的股长发现并看中,不久就被调到位于沙沟的团部,当起了收发员。

 

    收发员,就是负责接收发送全团报纸、信件的战士,名义上,“职务”与基层连队的班长相当。

 

    就因为当上了收发员,我和集邮结下了不解之缘。

 

    襄渝铁路修通之后,全师官兵又“背上了行装扛起了枪,满怀豪情斗志昂扬”地奔上了青海高原,开始了“雪域天路”的修建。1974年初,我所在的铁四十七团到达天峻县,主要任务是打通海拔3700多米、全长4000多米的关角隧道。这隧道是当时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铁路隧道。团部设在天峻县城,收发室随团部,自然也在县城。由于干的是收发报纸信件的工作,所以和县邮局打的交道最多,尤其和几位邮递员非常熟悉。最熟的就是老曾。老曾很善良,也很热情,不但帮我从牧民手中买过羊皮,而且还常给我讲一些做人的道理。他不仅健谈,而且谈话也很有“文化”水平。一件很偶然的小事,他让我爱上了集邮。

 

    那是1975年的一天,他把报纸、信件和我交接完毕之后,说是今天所有投递任务都已完成,就顺势在我房间的椅子上坐下了。我很喜欢和他交谈,就给他倒了杯开水,然后便一边分捡信件一边和他聊天。突然,他指着我的脚下喊道:“小韩,这张邮票你要不要?”那表情,惊讶、欣喜,同时还充满了神往,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脚旁的一枚邮票。邮票画面上,正中间是一个身着蒙古族服装的青年妇女,她牵着一匹白马,两旁各有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孩子正亲切地向她微笑。我知道这是新近刚发行的邮票《乡村女老师》中的一张,面值8分。

 

    那年月,部队官兵和亲友交流感情的主要方式就是写信,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平信。人多信多,几乎每次都是一麻袋。信件在袋子里互相摩擦,往往就有粘贴不牢的邮票被“挤”得掉了下来。我把信件倒在地上分捡,每次分完,地面上总会落下些脱离了信封的邮票,少则一两枚,多则三五枚甚至七八枚。收信的战友最关心的是信封里头的内容,对信封外的邮票则很少有人留意。我原本也和他们一样,对那些邮票毫无兴趣。只要信能到达战友手中,没有邮票有什么要紧?在我眼里,那些掉下来的邮票和撕碎的废纸没什么两样,厕所旁边的垃圾堆一直是它们最后的归宿,所以就随口说道:“我不要。”

 

    老曾立即弯腰捡起了那枚邮票,脸上居然布满了欢喜的颜色。

 

    我对他的行为和表情十分不解,就问:“这旧邮票还有用吗?”

 

    老曾没回答我的问题却反过来问我:“你不集邮吗?”

 

    “集邮?”这两个非常陌生的字眼弄得我满头雾水,我问,“什么是集邮?”

 

    老曾似乎明白了我在这方面完全是一张白纸,于是笑着给我解释:“集邮,简单说就是收集邮票。把零散的邮票或者其他邮品收集起来。”

 

    我依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收集这些有什么用呢?”

 

    老曾想了想说:“大道理我给你也说不来。明天,我把我的集邮本拿来给你看看,也许你就明白了。”

 

    第二天,他果然拿来了两个很精致的绸面大本子,兴致勃勃地对我说:“来看看我的集邮本吧。”

 

    他刚小心翼翼地打开本子,我的目光立即就被拉直了,仿佛看见了一幅奇异的图画。那些平时在我眼里普通之极的邮票,在他的本子里竟放射出了那样令人惊叹的光彩———那些小小的带着齿牙的彩色方块纸片,既平整又光洁地粘贴在白净的纸面上,仿佛受过训练的队伍似的,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不同的行列。那行列有的长,有的短,但汇集到一个页面上,宛然几支将要参加大型联欢会的舞蹈队在同一场地上待命,五光十色,异彩纷呈,自成姿态,各有意趣。

 

    老曾轻轻地一页页地翻着,一行行地给我解释:“这是1962年发行的一套‘纪’字头的邮票,内容是‘梅兰芳舞台艺术’,你看,这一枚是他演《抗金兵》的画面,这一枚是他演《宇宙锋》的画面;这是1965年发行的一套‘特’字头的邮票,内容表现的是少年儿童体育运动,一套共八枚。这是一套……”

 

    他如数家珍一般向我展示着他的收藏,我则看得如痴如醉,听得似傻似呆。天哪!原来这集邮竟是这么神奇有趣,竟有如此美妙的风光景致啊!那一枚枚小小的邮票,不仅是一座座微缩的艺术花园,而且也是一套套浓缩的历史丛书啊!观览这些邮票,不仅能任意游览色彩斑斓的艺术花园,而且也能随时步入悠长的历史隧道,去参加“开国一周年”、“建国十周年”的庆典,去会见“革命青年的榜样金训华”和“石油铁人王进喜”……

 

    从此,我爱上了集邮,并开始了集邮的行动。我是收发员,身在收发室,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每次从信封上“自动”掉下来的邮票,我再也不往垃圾堆里扫了,而是全部装进了一个备用信封。同时,我采用 “三个面向”的方式,开始主动搜集。

 

    一是“面向机关,当面求索”。往机关各个办公室送报送信时,若发现了自己尚未收集到的“新”票,我就直截了当地向收信人询问是否保存邮票,如果对方没有保存的意向,我就等着他把信拆开后,用自带的小剪刀从信封上把邮票剪下来。让我欣喜的是,绝大多数同志都非常慷慨,我要哪一张,他们就让我剪哪一张。我早期所集的邮票,几乎有一半就是通过这样的途径得来的。

 

    二是“面向基层,电话请留”。当然,“请留”的对象主要是我一个公社的同乡战友。原先,每当在收发室看到同乡战友的信件时,我常常“以公徇私”———利用收发室的“专用电话”早早地向他们报告。虽然当时并无“烽火连三月”的战争,但对于身在高原远离亲人的战士来说,哪怕是半张纸的一封平信,也有着“家书抵万金”的价值。能早几个小时得到“有家信来”的消息,心里就会早几个小时得到温暖的安慰。自打懂得集邮的意义后, 在向战友报告消息时,就会加一句“你信封上的邮票还要不要”的询问。乡友们几乎百分之百地回答:“不要。”这时我就提出要求:“那你就把信封和邮票都留着,别扔,也别弄脏弄破了,过些日子我找你去拿。”尽管有的战友为了让我少受麻烦曾多次说过“你要觉得有用就直接从信封上撕下来”的话,然而我却很少那样做。一来,直接从信封上撕很容易把邮票撕烂,二来,我也不愿战友看见被撕的痕迹心头不愉快,所以基本都是采用“电话请留”的办法。这种途径收集到的邮票,为数也不算少。

 

    第三就是“面向邮友,互相交换”。在天峻县时,主要是和老曾交换。他手头有不少富余邮票,多是建国初和“文化大革命”前的老邮票, 而在新邮票的收集方面,他却没有我的“成果”多。他虽在邮局工作也很爱集邮,却从不随便撕扯别人邮件上的邮票,这种职业道德很让我感动。我之所以要当面向战友索求而不擅自利用“特权”强行撕取,和老曾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

 

    1977年恢复高考,我从部队考进了青海师范学院。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王宏伟(现为新华社甘肃分社社长)也是一位集邮爱好者,且“集龄”比我长,“集品”也比我的多。不过老话说得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我总量远不及他的“库藏”中,也有他所没有的“稀罕物儿”,于是我们在互相鉴赏邮册时也交换各自的富余,自然邮册储量就又丰富了不少。

 

    在西宁,我第一次买到了专用的集邮册,集邮生涯算是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随着本人经济状况的不断改善,我也逐渐改变了“四处求索”的集邮模式,开始从邮局订购邮票年册,实现了从“土八路”向“正规军”的飞跃,一年买一本,每本都是新票,二十余年来从未中断。

 

    不过说实在话,虽然后来集邮的“档次”提高了,但我从中感受到的乐趣却少了许多。因为我看到很多人把集邮变成了一种拜金色彩非常浓烈的商业行为,特别是某些邮局把卖集邮册作为“任务”向员工硬性摊派,实在让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爱上集邮,是因为觉得这是一项高雅的文化活动,除了丰富自己的精神生活外,还能为自己的工作提供帮助(比如讲课讲到“中国古代服饰”这一知识点时,我把1980年发行的那套J58邮票拿到课堂让学生浏览,就收到了很好的教学效果)。我从来没想通过集邮去发财,所以当有人知道我集邮而想要买我的收藏时,我一概都拒绝了。将来我的后辈会不会用我之所集来换钱,我无法预知也无法掌控,但起码在我的有生之年里,我不会那样做。我只想在检阅我的集邮成果时,欣赏绮丽的艺术,追忆逝去的历史,回味寻觅的乐趣,思考多彩的人生。

 

    上边说的,算是我的“集邮传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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