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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域 人间佳境

——读唐涓、海桀非虚构作品《离天最近的生灵》

来源:青海日报   作者:杨献平   时间:2015-08-21 15:32   编辑: 禾力   

    每一个生命在这片浩渺大地上都有自己的位置,也都有自己的一套独特而又与大的环境相和谐的生态及其循环系统。当然,每一个生命也都是自然的一部分。青藏高原,是这个世界上陆地最高的地方,它最接近天空,也与众生联系紧密。可以说,青藏高原乃是人神交汇的地方,凡是伟大而恢弘、自由和高洁的传说都出自青藏高原及其与之相连的巍峨高地。2005年,我曾经去过一次青海,一过共和县,就觉得了一种雄峻与庄严的高度,那高度似乎带有某种神意,它使得每一个进入青藏高原的人在缓慢上升的高度中不自觉地身心肃穆,为一种近似感召式的地理和精神氛围所熏染与灌注。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也写点诗歌的人,到青海,第一个想起的当然是诗人昌耀。我一直觉得他是20世纪惟一堪与世界任何大诗人相媲美的中国诗人。那一次, 西宁满街道的羊膻味,心里还不时跳出张承志关于此地的文章话语。去塔尔寺的路上,正是十月,杨树叶如黄金,满坡的青草正在变得松脆。天空之蓝,好像盛满了人类内心最为澄明的梦想,天空之近,近得需要屏住呼吸。日光也显得透明和松脆,还有一种温烈的肉香味道。我不由得连发感叹,同时也觉得自己身心干净。

 

    这一次之后,青海成为我常新常在的一个念想,一个渴望而又没有太多时间,甚至根本就无法接触的世俗精神愿望。好在,在草木繁茂、气候温润的成都,我再一次读到了青海作家唐涓、海桀两人合作的长篇非虚构作品《离天最近的生灵》书稿。从这本书中,我再一次觉得了青藏高原的神秘与丰饶。当然,是那一种可以使得生命强韧,精神和灵魂获得更多向度与品位的丰饶。如这本书中写到的诸多生存在青藏高原上的生命,牦牛,这种在高海拔以沉默著名的生灵,在外人看来,他们像农耕之地的黄牛和水牛一样,是木讷和逆来顺受的代名词,但在唐涓和海桀两位作家笔下,牦牛竟然如此富有个性,如此让人心生喜爱。狼,这一牧人和草食动物的天敌,在青藏高原,它们却也是极尽妖娆,让人敬畏而又为它们的那种不妥协的战斗精神乃至惊鸿一瞥的奔逸而感觉一种飘逸之美。

 

    唐涓和海桀,不仅是优秀的作家,而且是纪录片的主创者。在当下文学普遍走向自我和内宇宙,时尚和消费,猎奇甚至隐私展览的大环境下,两位作家却将思想与观察的焦点对准了那些与雪山之雪同样高贵的自然生命。这本书中,两位与自然心有灵犀,怀有感恩和敬畏之心的作家,用一种开阔、自由的笔调,记录了他们在雪山圣域之间的行走过程与心灵痕迹。如《与狼遭遇的瞬间》《望眼欲穿时的惊喜》《子女成群的功臣“父亲”们》《绝地追拍野牦牛》《野牦牛的传奇故事》等篇章,那么具有现场感,他们目击和追寻的都好像是一个新世界,一个新的生物发现和一幅前所未有的生命景观。我在阅读的时候,被那些带有人间体温和精神光亮的场景所吸引,也忍不住赞叹两位作家笔力之雄健、叙述之优美和表达之生动。

 

    与此同时,两位作家的笔触还写到了他们在拍摄纪录片过程中一些传神的细节与细微体验。如“夜幕又一次沉落在空寂的草原上,我钻进睡袋,露营的感觉已迥然不同。我不再怕达太加的几只大狗了。这两天里我有意亲近它们,偷偷把自己带来的火腿肠和大家吃剩的骨头留下来。狗实在聪明,喂过一次就记住了我的相貌和声音。当我呼唤它们时,远远地就向我跑来,狗还能敏锐地判断出人对他的善意及恶意。如今我甚至敢蹲在它们身边,轻轻抚摸它们的脑袋。”“宁静的荒滩上顿时扬起烟尘,野牛朝着冰川下延伸过来的山沟狂奔而去,速度之快令人目瞪口呆,最多也就七八秒,野牛在飞扬的尘土中越来越小,很快消失在凸起的山丘后。”“久旱的高地上,铺着一层一拃多深的松土,上面长着些尚未完全枯死的高山植物,而就在那远山的脚下,在那低垂的天幕和长云的下方,哈拉湖静静躺在奇异的光照中,翡翠般的蓝色里幻动着无以言状的鲜活和安详,视阈辽远起来,心境空透起来,醉人的澄净里,我单纯的意识渐渐迷离……”如此等等的文字,那么精确而富有动感,读起来如在现场,如临其境。

 

    如此的文字在这部书稿中比比皆是,读起来,好像是一帧帧的动感画面,那么亲切和舒展,那么自由而又有灵性。我相信,这是大自然,尤其是青藏之地所赋予他们的一种类似天才般的能力。人一旦真正地容身自然,那被信息充塞的身体便会袒露开来,在青草与积雪,岩石和茅草之间,获得一种天地融合的新鲜和苍茫气息。尽管在电脑屏幕上阅读,我还是觉得了一种快意,一种欲罢不能。唐涓和海桀带给我的,不只是一个探访生命及其神秘性的旅行记录,且还是一曲人和自然的协奏与交响,人和自然的一次深切的相互体察和会晤。这种感觉,对于久居城市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次身心洗涤和灵魂冶炼,也无疑是一种类似天籁般的辉映与启示。

 

    在这部书稿中,唐涓和海桀还为我们展示了青藏高原那些神一般的自然奇观和人文遗迹,如《哈拉湖之夜》《天域净地苏里》《离天最近 幸福不远》等篇章,无论是写自然风景,还是先民留在岩石上的图画,都带有明显的敬仰之情与欣喜之心,对于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与先民们的谜一样的“身世表白”,他们都给予了足够的热爱,还有合乎常理的猜测与基于研究成果的“告知”。这种严谨与本真,体现了两位作家良好的思想素质与人文养成。我还看重的是,这些文章当中对具体人的关怀,对同道生命乃至陌生人生存状态的“用心”观照。这是最能体现作家心地与良知的。这些文章,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细究原因,是人和人之间的真诚、互助、体贴,使得这些文字有了透彻心扉的人性之光和温暖向上的力量。

 

    文学写作始终有其“道”在其中,归结起来,就是大地原声与现场精神,人间烟火和众生关怀。作为非虚构或者散文来说,这几点更为重要。唐涓、海桀的《离天最近的生灵》为我们打开的是一个别样的人间境界,是人在自然现场的个人行状与心灵呼应,是青藏高原及其诸多生态和生命在纸上的一种呈现与“活动”。可以说,两位作家给予了青藏高原足够的敬畏、爱意与仰望,也从中体现了书写者本身的一种基于众生平等、自然本我的价值观与人文主义精神。在这本书籍当中,我们看到的是一帧帧静美、肃穆、庄严、灵性的人间场景,看到的是青藏高原在纸上的“姿态万千”与“高耸的辽阔”。作为本书较早的一个读者,在阅读当中,我总是能够觉得一种纯粹的力量,自由的蓬勃,还有生命的高贵与精神的庄严。也有一种暖意,让我为之心有所动,思有所想。因为这本书,我也决心再去一次青海,以个人漫游的方式,去用心朝拜,追寻那卑微的存在、无尽的秘密与内蕴丰沛的人间美境以及精神的“佳域高疆”。同时,也向唐涓、海桀两位身在青海的同道致以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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