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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沉默的灵魂

——论衣郎的《蓝调的刀锋》

来源:西海都市报   作者:张丽军   时间:2015-11-02 16:11   编辑: 禾力   

    一次采访中,衣郎曾经对自己即将出版的诗集有着这样的期望:“我准备出一本诗集,叫作《蓝调的刀锋》。‘蓝调’是一种音乐,它是低沉的、哀怨的、接近大地的。这和我的创作风格、我的心情十分吻合。‘刀锋’可以用来挖掘,我希望通过挖掘自己周边可触可感的事物,达到一种神性的交流。” 我想,衣郎做到了。正如衣郎本人所愿,在《蓝调的刀锋》这部诗集里,弥漫着一种蓝调般“低沉”的气氛,诗人执着地使用黑夜的意象,营造出压抑的现实,却又用刀锋一般的语言,无情剖开这虚伪的世界,在黑夜中呈现自己沉默状态下不屈的、赤裸的魂灵。

 

    面对纷纭复杂的世界,语言好似已经苍白无力,诗歌也面临着新的创作危机,如何使用语言来表达语言的有限性,成为了诗人不断探索的方向。在衣郎看来,“沉默”便是对这世界最好的对抗方式,是实现乔基姆·斯托克所说的“诗的负面表达的可能 ” 的一种途径。在《沉默的椅子》一诗中,椅子是沉默的,它“陷在对事物的承担和思考里/不发出反抗/从未表达过对一场虚惊或一次误会的惊怵”。但是,在这沉默中,椅子并不是一个被动的承受者,它的沉默是为了等待着希望,在黑暗瓦解之后,“说出埋藏的痛”。和椅子一样,诗人衣郎也是沉默的,“这个从荒凉的吉家湾走出,进而向更广大的世界发出质疑的土族男子”在他的诗歌中常常是以一种凝固的形态出现。

 

    越来越缤纷多彩的世界在诗人眼中是日渐苍白的,事物的本真被淹没在了机械化的、无休止的谵语中,每一件事或物都被强加上了一种确凿不疑的意义,正像《乌鸦之歌》中提到的那只乌鸦,“身边贴满了黑暗的形容词”,在形容词的层层包围中,人们与事物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明显,人再也无法及物,他们使用事物只是在无限制的消耗着他们的使用价值,而对其本身毫无察觉,人们淹没在物欲的海洋中,一旦无法把握事物的使用价值,就将陷入一种无休止恐慌之中,一旦无法把握这些虚浮的形容词,词语的碎屑就会纷纷坠落,而人本身也将“像滴落的水珠,在尘土中迷失了自己”。诗人“不想说出美或者丑/不想说出事物的秘密”,对于那些轻薄而又缤纷的形容词,他始终保持着沉默,诗人“只想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将粗糙的词语打磨”,并“在更长的一段时间里/将我们内心的恐慌连根拔起”。沉默并不是对无力言说的尴尬逃避,而是反逻辑的表述,在沉默中找到重述世界的道路。里尔克在诗中曾写道“一切都已沉默/但即使在静寂中/也有新的开端、暗示与变化”。 衣郎抛开词语的修饰,从假象中突围,沉默的诗人看到的是一些“词不达意的表白”:“那些恍如隔世的往事/无非是一只烟卷的长度”“烛光把死亡照亮/甚至把黑暗中的心脏也被挖空”,在这些“词不达意”中,事物并不是被诗歌扭曲,而是被诗歌还原,还原成了它们投射在读者内心时所最初呈现出的样子,主体和客体高度融合,主动和从动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一切事物经由内心回到了它最本真、最粗糙的样子,连那只曾经被“诅咒过”的乌鸦,也挣脱出了言语的牢笼,黑得“坦诚”。

 

    在这个被物质的恐慌包围着的世界里,沉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学习,需要人与生活充分地接近,需要曾经沉浸甚至淹没在物质的海洋中,需要进行过“对影子的追逐”,“活得像一块开始锈掉的铁和不曾燃烧的煤块”。然后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虚空,放弃了“对一张松木桌子更多的奢求”,斩断物质的种种束缚,成为“自己的影子”“自己灵魂里的一支钢琴曲”,学会单单地凝视内心,“抛弃负罪感、杂念和被动的诗句”,“把自己深深掩埋”,在无尽的思索中等待着时间的检验,“要么是雨滴”,“要么是大海”。

 

    在衣郎看来,夜是梦的家,是藏在心中的一个美好的时代,在夜晚,诗人发现了美和忧伤,不再计较爱和恨,而是在两者之间游荡,感受着一种真实而复杂的生活和情感。甚至,倾情于“夜”的诗人并不怜惜与夜晚告别,夜晚是总会要离开的,而夜晚中沉思的诗人却是始终在场的,“是夜晚的离开,而不是我的告别”,诗人并不是夜晚的一部分,而是夜的寻找者,在天亮之后,夜晚和灵魂一起散开,冲淡在各种喧嚣与嘈杂之中,而诗人则要“在天黑以后/将它重新找了回来”。诗人祈求着夜晚更黑一点,也同时祈求着白天更亮一点,在白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为往事,而这些过往需要被更深刻的经历,才能在夜里更好地被咀嚼,“凌乱的风”“凌乱的思绪”和“凌乱不堪的肢体活动”都被黑夜重新组合,一切对于经历过的事件的猜测,对于结果的犹疑,在黑夜的沉默中都将思考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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