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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玛尖措和他带着思想“打坐”的舞剧

来源:青海日报   作者:马钧   时间:2016-01-08 08:49   编辑: 张宏   

 

 

万玛尖措何许人也?对于没看过万玛尖措舞剧,不大关注艺术界、舞蹈界的人来说,这个名字着实让他们感到陌生。实际上,他的名声早已蜚声于京城,蜚声于人才济济的舞蹈界,甚至在国外的舞台,他也是一位雁过留声的人物。青海是他的胞衣之地。他少小离家,在京城求学苦读,二十多年的磨砺,让禀赋优异的他迅速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舞者,继而成为一位卓异的舞剧编导。他从学生时代就开始舞蹈创作,特异活跃的思维和跳出俗套的编排风格,屡屡受到业内专家和观众的点赞。他还多次受邀与国内外的舞蹈演员和团体创作各种形式和内容的舞蹈、舞台作品,获得诸多国内外专业舞蹈赛事奖项。2012年,他创作的舞蹈剧场作品《香巴拉》在纽约、芝加哥演出大获好评。2014年,他又创编出现代舞剧《风之谷》。两部作品先后在国内巡演,人气爆棚。

 

2015年岁末,作为第一位获得文化部文华大奖的青海本土舞蹈家,万玛尖措回到了故乡,带着他的国家艺术基金舞台艺术创作资助项目作品———-现代舞剧《风之谷》,在省文化艺术学校剧院巡演。事 先没有炒作,更没有一声洪亮的开场锣鼓来张扬、吆喝它的来头。他骨子里期待的,只是一场静静的演出,一场能进入观众心灵的演出。

 

剧院的每张座椅上,用胶带粘着一只风车。风车其实是精心设计的一个剧目单。如此别致的创意无疑是观众们头一遭见识的,它可能还潜伏着万玛尖措的一点“心思”:把舞台和台下的观众,统统变成一个艺术的“道场”。剪折的纸风车奓着四个具有优美弧度的尖角,不动声色地把观众接引到现实之外,接引到每个人或深或浅的童稚记忆里。风车就那样优雅而娴静地站在椅背上,它在暗暗地邀约着大自然的丝丝微风,邀约着观众沉入心灵的那份安详。

 

大红色平绒帷幕尚未启开,整个剧场里,观众个个眼睛聚光,甚至能感觉到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控制着呼吸的声息,不弄出丝毫影响观剧的噪音。

 

开演之后,舞台上的灯光让每个舞者显出身形。最为特别的,除了舞台一角,一位象征生命女神的舞者露出禅定般的面容,用脚步一脚一脚不紧不慢地丈量着她的步程,其他男性舞者一律套着灰色的紧身蒙面服,像是还未破茧的蚕蛹。舞台的背景简单得只是一个半封闭空间,没有花里胡哨的布景,舞者身上所带的表演道具,一个是既像输氧管又像人的脐带的塑料软管,一个是他们手中捻动的竹蜻蜓,还有玩具般的风车,再就是一件魔术道具般可以任意组合、变换几何形状的金属框子。剩下的就是舞者身体不断的舞动、扭曲、挣扎、践踏、喘息、搏斗、攻击、祈祷、怜爱、抚慰、拯救……就剧情看,《风之谷》确实有些抽象,带着表现主义、象征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以及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诸多声调杂拌起来的复杂况味,但它从头至尾贯穿的一个意指,就是对人和人类社会进化、毁灭、再生的一次思考。它所传递的一个信息或者警示是:人类如果极度自私、毫无爱心、六亲不认,就会导致社会解体,文化毁灭。

 

这出现代舞剧,形式上完全无视僵化的各类艺术藩篱,将前卫的理念、装置艺术、行为艺术、舞蹈、戏剧、街舞、哲学、宗教、民俗等精神元素大胆而协调地混杂在一起。不过它最奇特的地方恐怕在于它是一出带着思想来表演的舞剧,或许也可以说它是一部思想剧。在这个许多人都难以安顿下浮躁毛乱身心的时代,万玛尖措居然会逆着喧嚣的世风而行,用舞动的躯体来沉思,来观照人的心灵和精神处境。联系先前的《香巴拉》,万玛尖措没有浅白地去演绎藏民族的文化和智慧,而是把原本是藏传佛教中盛大的宗教仪轨———曼荼罗(一般意译为“坛城”),破天荒地搬到舞台上,让舞者用彩色沙砾建造出一个斑斓华丽而又异常和谐宁静的世界,最后又把它涂抹掉、毁弃掉,完成一次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精神之旅。其间的寓意,正如纪录片《第三极》里的解说:“可以辛苦地拿起,也可以轻松地放下。一次次被抹去,因而一次次被建立。沙子变回了沙子。”很显然,万玛尖措把诸如空的概念、生命的圆满、执著的破解与超越,把爱、同情、付出、忍让、自足、自律的精神修为,把宗教哲学和佛学的智慧,艺术地融入了他的舞蹈。《风之谷》好像是万玛尖措的一次艺术转身,在这出现代感十足的舞剧中,他把目光转向了人,转向了对当代人灵魂世界的叩问。虽说剧中的民族元素、藏文化元素被大大地减弱,一切标签化的东西被他删除殆尽,但是人们还是可以从中感受一股强大的民族精神,那就是对心灵、对信仰的念念于怀。在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万玛尖措没有去讨好一些人低俗的趣味,没有去媚俗,去煽情、去卖萌,去制造廉价而无趣的快乐,他是在用虔敬和真诚,摸索着我们安身立命的东西。正如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编导毛磊所言:“《风之谷》不是一个合家欢的艺术作品,它并没有想取悦任何群体,在民族舞蹈中发芽的万玛并没有把民族舞蹈的那份热情带进作品里,同样,《风之谷》也不是一台晚会样板的作品,没有那种豁然开朗的喜悦,也没有那份裹着眼泪的煽情感动,他压根就不打算把这些模式买一送一地带给你。他只是单纯地剥开了自己的心脏,把他的真诚,他的向往,他的诉求,他的感悟堆到你的眼前,甚至想撵进你的心里。”

 

陡然间我心中冒出一个意念:他是舞蹈界的一位“罗丹”,他是在用肢体语言雕塑着一个大写的“思想者”。同时,我还觉得万玛尖措和他的舞蹈团队,是一群堂·吉诃德军团里的士兵:“……/匹夫之勇又如何战胜现代饕餮兽吐火的焰口?/无视形而下的诱惑,用长矛撑起帐幄,/以心油燃起营火,盘膝打坐。/东方游侠,满怀乌托邦的幻觉,以献身者自命。/……”(昌耀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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