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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桑俄:年保玉则的生态守望者

来源:青海日报   作者:范传贵   时间:2015-05-22 09:11   编辑: 张宏   

    今年45岁的扎西桑俄拿出画纸和水笔,先勾出鸟的头部轮廓,接着是身子、翅膀……5分钟后,一幅草丛中的藏鹀图就跃然纸上。画面上还配有一个鸟巢、四个鸟蛋、几朵喇叭花。

 

    藏鹀是生活在海拔3500米至4700米之间一种极其罕见的鸟类,名列《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自1900年被发现到上世纪90年代,仅有不足10次被目击记录。大部分人只在一枚小小的“中国鸟”邮票上见过。

 

    当扎西桑俄得知这种鸟的栖息地就在他的家乡——久治县白玉乡后,开始连续6年对藏鹀进行全方位观察,扎西桑俄和同伴果洛·周杰写出了国内首份对藏鹀的完整观察记录。

 

    2013年3月,这篇《藏鹀的自然历史、威胁和保护》的论文在《动物学杂志》上发表,扎西桑俄画的藏鹀图被选为杂志封面。如今他只要听到鸟叫声,就能辨别出一片草坡上是否有藏鹀。

 

    这位27岁时就成为佛学堪布(相当于藏传佛学博士)的喇嘛,客串着科普工作者的角色,他同时还兼有花鸟画家和一个民间自然保护组织创始人的身份。

 

    (一)

 

    年保玉则山下的童年,在扎西桑俄13岁的时候就结束了。他被家人送到几十公里外的白玉寺学习。

 

    寺院里的学习任务并不繁重,除了早晚课,白天一整天都可以自由安排。到他15岁时,白玉寺刚刚重建完,要给经堂上色。寺院从四川阿坝请来了两位老画家,他们需要用大量的矿物颜料作画。寺里派了二十几个小喇嘛帮忙研磨矿石颜料,其中就有扎西桑俄。

 

    尽管磨矿物颜料非常辛苦,因为那些矿石都非常坚硬,几天才能磨一小块,但这依旧让扎西桑俄感到兴奋:“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彩色石头。”

 

    除了在磨颜料的时候看过画家绘画外,扎西桑俄至今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绘画教育。他说他只会画鸟,画其他的东西就一塌糊涂。而画鸟的主要动力是对鸟类感兴趣,而不是画画本身。

 

    他在纸上画的第一只鸟,依旧是鄂木措尕玛湖上的赤麻鸭。这种几乎作为故乡的象征存在于扎西桑俄笔下的鸟,在他此后漫长的人生中无数次被画过。

 

    慢慢地,扎西桑俄熟悉了很多寺院周围的鸟类。到19岁的时候,他已将熟悉的鸟类基本画完了。在某个夜晚,他忽然带上行李和一些食物,给师傅留书一封,独自离开了白玉寺,前往四川阿坝的查理寺。

 

    “以前,我以为白玉的鸟就是世界上所有的鸟。我开始想看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鸟。”扎西桑俄告诉笔者,查理寺的海拔比白玉寺低很多,有大片的森林分布,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森林里的鸟类有这么多。

 

    他花了3年多时间,把查理寺周边山上的鸟都观察完了,又到甘肃的拉卜楞寺学习两年,接着又去了四川甘孜和西藏。“每到一个地方,不管学习完了没有,只要把鸟类和植物看完了,我就离开。”扎西桑俄笑着说,那几年间,他并没有好好学习。

 

    后来,扎西桑俄对于鸟类的观察,不再仅仅局限于绘画,而是开始作统计。他所了解的具体数字就是,藏区一共有393种鸟类,每一种鸟类他都画过4次以上。

 

    金雕是一种极为凶猛的猛禽,体长可达1米,翼长可达2米,以大中型鸟类和兽类为食。为了研究金雕,扎西桑俄曾经每天到它们的窝边观察,记录鸟蛋的孵化过程。

 

    等到小鸟孵化出来以后,他依旧每天去看它们,后来他甚至把小雏鸟放在手上玩,“欺负它们”。凶猛的金雕却并不惊慌。于是,他叫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参观金雕的窝,结果金雕勃然大怒,生人完全无法靠近。

 

    “这样的事情很多,我只能理解为它们是信任我的,当我是一个很亲近的朋友,所以我应该帮助它们。如果它们信任我,而我不帮他们,那我不是一个好人。”

 

    他最早帮助的鸟类,叫高山兀鹫,这也是一种大型猛禽。由于它们只吃腐肉,不杀生,被扎西桑俄认为是“最好的鸟”。他曾经对朋友感慨:“在藏族人的眼里,如果没有高山兀鹫的话,我们会觉得蓝天是空空荡荡的。”

 

    扎西桑俄为此专门拍摄了一部名叫《我的高山兀鹫》纪录片,呼吁牧民将死去的牦牛,留出一部分用于喂食高山兀鹫。他还放生了自己家的100多头牦牛,并购买牛羊肉来投喂高山兀鹫。

 

    渐渐地,他看到了希望:“有些牧民看了纪录片就答应我,如果死了10头牦牛,会把两头留给高山兀鹫做食物。”

 

    (二)

 

    多年的野外观察让扎西桑俄意识到,鸟类并不能独立于整个生态系统而存在。年保玉则山区的生态环境正在发生变化,长此以往,很多鸟类将失去其所适合生存的环境。

 

    2007年,扎西桑俄和同伴周杰一起,成立了“年保玉则环境保护协会”。如今,协会会员发展到60多名。

 

    协会每年的日常工作里,其中一项是监测雪山和植被的变化。扎西桑俄告诉笔者,当地民众最害怕的环境问题有两个,一个是雪山冰川融化,一个是采矿造成的植被破坏。

 

    “当地人经常说,当雪山和海螺一样洁白的时候,世界万物都是好的;当雪山变成天珠一样,有了杂色,不那么纯洁的时候,人还可以受得了,小动物们就已经不行了;当雪山和玛瑙一样,已经没有白色的时候,那么世界就结束了。”扎西桑俄很认真地说。

 

    情况正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扎西桑俄发现,阿尼玛卿山脉的冰川在近十几年来,融化速度明显加快。

 

    协会会员勒王,从2004年开始监测雪山的雪线变化,每年的8月1日到15日之间一定要爬一次山,一次花4天时间,每年从同一个角度拍摄,记录下雪线、冰川的弧度等。2008年以后,这项工作变成了协会的工作。

 

    扎西桑俄的日记本也像一个监测当地生态的数据库。他会记录下每年年保玉则山区来第一场雨的时间、第一朵花开的时间等,并配上简要的图片。他翻开一页对笔者说:“去年开花是最晚的,比往年晚了15天。”

 

    如今,当地的采矿也让扎西桑俄他们深感忧虑。“地球就像人一样,森林就像我们的头发,剪了还会长。但是矿物是骨髓和大脑,它们完了,是无法恢复的。”扎西桑俄说,“青藏高原的生态异常脆弱,私采滥挖是当地民众最忌讳的事情,当地人对矿产资源有深深的敬仰:比如说盖房子需要石头,我们用完了以后,剩下的石头还是要搬回到原地去的。”

 

    扎西桑俄他们发现,鄂木措尕玛湖的面积在持续缩小,鸟类的迁徙时间也不再稳定了。

 

    (三)

 

    “以前藏族人90%以上都是牧民,孩子每天都要到山上放牧,和大自然很亲近;而现在城市里的孩子,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很少很少,他们离大自然越来越远,以后呀,就变成人是人,大自然是大自然了。”扎西桑俄因此认为,认识自然十分重要,并开始通过协会开展一些面向孩子的环境教育活动。

 

    年保玉则环境保护协会开展的一项活动叫“花的孩子”。他们把小学生放到一个转盘上,每个孩子最后会转到一朵花,成为它的孩子,然后让孩子们从自己的花开始认识,逐渐认识其他同学的花。

 

    在白玉寺教扎西桑俄认字的老师次加,对他的环境保护意识的形成有很大的影响。扎西桑俄说,师傅在草地上喝开水的时候,如果剩下一些不想喝,开水还有一些温度的话,他一定不会直接往地下倒,而是高高地抛洒向天空,这样等水再落到地面的时候温度就会降低,不会烫到地上的虫子了。

 

    这种影响在扎西桑俄身上延续了下来。他分析当下的现状,发现这样的传统观念在人们心中渐渐淡去,而由法制来约束不良行为的保护理念又还没有深入人心。

 

    因此,协会确定了努力的方向:一是努力让人类和大自然之间保持和谐;第二就是在保护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加强人们的生态环保意识。“只要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协调好了,我们的生态保护就有希望了。”扎西桑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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