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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洛:到雪山之乡去

来源:青海日报   作者:葛建中   时间:2014-07-04 15:14   编辑: 禾力   

    

    太阳刚跃上东方的山岗,我们已暂别了雪山宾馆,朝果洛藏族自治州大武镇西北方向驶去,目标是八十余公里外的雪山乡。

 

    大武,又叫科格滩,在藏语中意为“丢失了马的地方”。时已三月中旬,早晨感觉到冬天尚在徘徊不去,午后,西北风刮得脸生疼。大武也有出租车,是微型面包,不过,不出大武镇车费只需二元,可同时坐不相识的人,边走边下车或者上车,这是真正大众的出租车。

 

    汽车在砂石路面上行驶,冰河从远方的山谷间蜿蜒而来,似条条白色飘带,飘向更远的地方。实际上,这就是季节性冰川,是永久性冰川的延续。过了东倾沟乡后,路越走越窄,越来越高,也越颠簸。峭壁从车窗外擦肩而过,连绵不绝的山峰渐渐由土色、草黄色过渡为银白色。我们在走向更为高峻的高山地带。

 

    汽车有时涉过溪流,有时小心翼翼地越过冰坎,那是冰的瀑布,从路旁山坡上挂下来,延伸到路上。冰瀑晶莹剔透,看着秀美壮观,对行车人实在是个坎,车上去,不免心惊肉跳。有些牧民驾摩托车,或乘车与我们同向行驶,问后才知,他们要去敬拜心目中的神山———阿尼玛卿雪山。

 

    路基下的冰河,有的地方已开始融化,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狭窄的山谷间,两侧陡坡上长满了柏树和云杉。夏天,这里定是苍翠葱绿的风景。行进间,车在冰坎前停了下来,天色变得阴沉,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走来几个牧人,他们身穿厚重的皮袄,赶着牛羊,从河滩上到公路。他们的行进是缓慢的,但与雪山、河流、树林……与周围的环境那么和谐,色调凝重沉稳,节奏舒缓安然.让我想起了几幅俄罗斯油画。牧人和他们的牛羊走过来了,前面是个中年汉子,后面的牦牛上坐着老人和孩子,我招手致意,他们也挥起了手,两只牧羊犬跟在队伍的右后方,护卫着羊群。能看出,这是一户迁往夏窝子的家庭。我转身,目送他们远去,牦牛上的两个孩子也回头看着我们。

 

    在险峻的石山狭谷间,汽车如蛇穿行,时常能见到转山的牧民,或坐在崖下休憩,或在路面上磕着等身长头。在路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扶着石壁望着我们,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壮年妇女和一个半大男孩,一只黑牦牛驮着柴火、铁锅等生活用品。白发老人面色黝黑、皱纹交错。在这冰雪的世界里,不知她已围着神山转过多少圈了。

 

    阿尼玛卿山是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也是安多藏区最大的神山,主峰玛卿岗日海拔6282米。我曾许多次在远处眺望过那被积雪和云雾笼罩的山峰,却无法接近,只能在古老的传说、民间的歌谣中领略它的雄伟和神秘。藏族人在一首颂词中,这样称颂这座雪山∶皑皑巍峨的山巅/构成琉璃晶莹的宫殿/山间碧水环绕/山麓百花斗艳/无数山泉涌出/三百六十座峰峦拥抱神山。

 

    是的,阿尼玛卿是一座神山,一座终年披冰戴雪的神圣之山。他执掌着安多藏区的日月之变和山河沉浮,是英雄史诗主人公格萨尔所在岭国中的保护神,史诗中称他是“战神大王”。在古老的传说中,他是沃德贡甲山神的第四个儿子,他用非凡的智慧和胆魄,灭妖魔、降猛兽,让安多地方的百姓过上了幸福吉祥的日子。他修建了一座九层白玉琼楼,在他与其父相会时,这九层琼楼变成了阿尼玛卿雪山。阿尼,在安多藏语中是“先祖、老翁”之意,玛卿,意为“黄河源最大的山”。

 

    当汽车穿出狭谷,绕了一个镰刀形的大弯后,雪山乡政府到了。几排平房寂静地躺在山坡下,疾风扫过山谷,沙粒在地上噗噗地跑,除了乡上几个人迎出,周围不见他人。院内堆积着房屋一样高的枯柴,望着远山的树林和近坡上稀疏的植被,我问一个黑脸汉子,你们烧的是山上的树?都是枯死的,不是砍的,捡来的。他答道。

 

    外面冷,屋内也冷,炉子很快烧起来了,烟很大,有时,风把炉筒的烟吹进来,形成了倒烟。

 

    乡政府的食堂只有两间,其中一间充作餐厅,十几个人就餐,碗就不够了,只好用各种容器。

 

    雪山乡海拔3500米,人口1326人。阿尼玛卿雪山不仅在藏区有着神圣的地位,也被中原汉地视为黄河之神,清朝皇帝曾传谕每年拨款,在阿尼玛卿祭祀山神,以平息下游的水患。黄河流域最大的冰川———哈龙冰川就分布在阿尼玛卿雪山的东北坡上。望着远处的雪峰,在瑟瑟寒风中,不禁对这著名的神山心怀敬畏。

 

    雪山乡藏文寄宿学校就在乡政府旁边,院子里搭着一座帐篷,这是我在牧区学校中没有见到过的。我问一位乡干部这帐篷的用途,他告诉我,最近在闹地震,搭个帐篷以备不时之需。与州上、县上藏文学校不同的是,这里的学生几乎都穿藏服。小学生们对我手中的那架尼康相机很感兴趣,不时到我跟前,从镜头前向里看,我把挂在胸前的相机从脖子上取下,让孩子们从取景器后面看,他们都着急地涌上来,好奇但又很规矩地看。一名个头稍大的男孩子说∶我也有一个照相机。是你个人的吗?他点头。谁给你买的?我爸爸。你爸爸是干什么工作的?是医生。他自豪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尼玛。那你就是太阳?他看着我腼腆地笑,并点头。

 

    我清楚,拥有相机对远在草原深处的乡下孩子确实值得自豪。两年前,在玉树称多县,一个五年级藏族男孩就曾告诉过我,他们小学毕业后就可以到玉树州上去照相,县上没有照相馆,他从没有去过州上。他曾指着县城里的一座顶上有电信发射塔的三层楼房问∶州上有比这高的楼吗?我说有。西宁有吗?我说也有。 这些远在草原深处的藏族孩子们懂事、腼腆、乐观、充满了好奇心。真希望阿尼玛卿神山能给生活在他脚下的这些孩子们带来好运!

 

    返回大武的途中,我又见到了许多转山的牧民。在一处狭窄的路上,迎面走来一支转山的盛装马队,几匹马的头上扎着彩色绸缎,马鞍处绑着彩色旗帜,年轻的男人和女人骑在马上,神情自若,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簇新的服装在阳光照耀下艳丽夺目,一路走一路抛撒着风马(用纸印刷的吉祥符),渐渐消隐在我的视野中。

 

    在关于阿尼玛卿神山的传说中,有说阿尼玛卿山神有9男9女,亲族36位,侍从和卫士1500多位,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座山峰的名称。在我看来,那些转山的虔诚民众就是山神的儿女和亲族、卫士,由于他们的存在,江河源头、雪域高原才有了连绵不绝、巍峨壮丽的雪山。

 

    这里是他们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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