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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一路剥开糖纸的孩子

来源:西海都市报   作者:陈劲松   时间:2015-06-16 16:52   编辑: 禾力   

    

    对于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人而言,童年时的物资匮乏一定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对于一个上世纪70年代出生于农村的孩子而言尤其如此。我出生在安徽北部一个贫穷的小村子里,童年时,一颗小小的糖果便会在心里洇开巨大的甜蜜。当剥开那些当时看着花花绿绿漂亮无比而现在看来有些粗糙的糖纸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就是世间最具体的幸福。读小学时,这种幸福感被另一件事取代了:读书。拿到一本书,急不可耐地翻开封面时,那种愉悦与以前剥开糖纸时的幸福全然一样!

 

    记得童年时那些读书的时刻:乡村漆黑的夜里,一豆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偶尔爆起一个小小的灯花,一个捧书夜读的孩子瘦小的背影被投到土墙上,那个孩子小小的心里充溢着满足和幸福……看书的最佳时间当然是冬日晨光熹微的清晨,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光线很好,天地间是一种很纯粹的寂静。鸟雀鸣在窗外,寒风掠过天空,捧一卷书,躺在被窝里,愈发地感到温暖,那就是童年最甜蜜的事了,那样的幸福在现在的孩子看来会有些不可思议,但于我而言,却清晰如昨日,一次次让我生出怀念之情。

 

    即使现在,依然觉得雨夜读书也是件诗意而幸福的事。雨淅淅沥沥,敲击着窗户的声音时缓时急,映衬得夜更加静谧,一卷书,让人暂时放下了那些纠缠不休的纷纷扰扰,得以从琐碎而具体的生活里脱身而出。

 

    小学是在安徽北部一个叫陈集的乡村小学上的,记忆最深的是一个个冬日的清晨,我常是背着哗啦哗啦的书包,把手拢在衣袖中,手里紧攥了一本温热的小人书,心里莫名地感到愉悦,步子便很轻快地走着。

 

    很多次到学校的时候,天依然未亮,我们便会点燃用墨水瓶做的简单的煤油灯。因为冷,很多小伙伴便会互相在连门也没有的教室里追逐、打闹,而我大都是安静地坐下来,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线翻看小人书。天亮后的晨读,有时按捺不住,我便悄悄拿出小人书,夹在语文课本里,偷偷地翻看。这大都能躲过老师的眼睛,也偶被抓住,收走小人书,遭到并不很严厉的呵斥,事后不久便又退回小人书。

 

    最高兴的时刻便是听到下课的铃声,大家一起拥到教室外阳光充足的墙下。有人掏出小人书,靠墙坐了,其他人便高高低低地围拢,挤成了一圈,伸长了脖子看着。

 

    放学后的路上,通常也拿着一本小人书,边走边看。寒风呼号着掠过原野,手早已冻得通红,却全然感觉不到,仿佛书中有一千颗太阳一起热烈地照着,自己也早就进入了故事之中。

 

    那时学校中隔几天便会有一个极严厉的老头在办公室旁摆开地摊,一本本把书放齐。我们便密密匝匝地围上,手常会刚伸出便被老头喝住,翻一下小人书的愿望便破灭了。多次权衡之后我都会买上一本,拿上后并不急于看,只把书贴在鼻子上,闭上眼睛闻那清新的油墨味……那就是让人沉醉的书香呵!

 

    小学三年级,我的阅读兴趣已由小人书转到了各种文本的小说。我看的第一本小说是《杨家将》,厚厚的,比那时所有的课本加起来还厚。字是认不全的,便拿了字典,很仔细地查找,看一本书耗的时间便很长,这也是有不忍很快看完的心情在里面的。就像自己喜欢的一道菜,可以每次夹得很少,嚼得很细,咽得很慢,慢慢去品味。

 

    上初中的时候,开始接触到一些近现代诗人的作品,国外如拜伦、普希金等,国内诗人如徐志摩、艾青等等,及至后来,读到波德莱尔、里尔克、博尔赫斯、北岛、海子、顾城、杨炼等人的作品,这样的阅读让我如饮甘霖,我痴迷于那些文字发出的绮丽的色彩,那些经过“陌生化”处理的诗歌语言,仿佛被剪切后重新组合的地质板块,它们挤压、碰撞,激荡着异响,发出让我着迷的光芒。后来,当我写出第一首稚嫩的小诗时,我便成了那个流连于文字构筑的宫殿檐角下的孩子,走不脱了。一个个的文字如谷粒般,融入了我的血液和呼吸。

 

    一路走来,我就是那个一边走一边不停剥开糖纸的孩子啊,那一册册的书籍,是一颗颗的糖,又是给心灵投下荫凉的树木,给我带来无尽的甘甜与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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