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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不自禁,顿悟之境

来源:西海都市报   作者:周瑟瑟   时间:2015-10-15 16:48   编辑: 禾力   

    铁 匠

    黄明祥

 

    “用手指挖过土刨过树皮的,会做锄头;

    喜欢望月的,会做镰刀;偷过生产队的米,会做火钳;

    有仇家的,会做斧子;冬天没有棉衣的, 会做柴刀;

    唠叨的,会做菜刀;心细的,会做锅铲……”

    老铁匠自豪了大半生,说这些时,还在暗暗使劲。

    他对到过海边坐过船的人很是羡慕,

    说要做一把铁锚。

 

    找一首有筋道的好诗,在自媒体如猛虎下山的诗坛其实很难。读到这首《铁匠》,我仿佛变成了黄明祥笔下的“铁匠”,与诗中的人物混淆,想成为那样的人,铁匠是一个正在消失的人,在现代文明的大幕下,铁匠属于笨重的传统手工艺人,我把打铁当作一种艺术,而铁匠的身份因为时代的变化而暧昧,好像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黄明祥写的也是一个与当下有隔离感的人,但他对现代人的灵魂有莫名的招唤,这是我读这首诗的第一感受。

 

    黄明祥的介入与抽离在短短八行诗里显示出了奇异的效果。他的诗一贯有厚实的现实感,以及历史的纵深感,词与物交织,人与意象呼应,形成一个自足的诗歌空间。智性的写作往往容易滑入机巧,但黄明祥自《铁匠》这一系列基于生活与历史的短诗越来越坚实与智慧,越来越进入了一个喜不自禁的顿悟之境。这是我读这首诗的第二感受。

 

    他对生活的描述平和冲淡:“用手指挖过土刨过树皮的,会做锄头;/喜欢望月的,会做镰刀;偷过生产队的米,会做火钳;/有仇家的,会做斧子;冬天没有棉衣的,会做柴刀;/唠叨的,会做菜刀;心细的,会做锅铲……”每一个场景都对应着一个物件,锄头、镰刀、火钳、斧子、柴刀、菜刀、锅铲,这些生活的器物,无不是历史的产物,劳苦、喜悦、饥饿、仇恨、唠叨、心细,都是让人动心的情感,中国人的生存状况浓缩在这些蒙太奇式的电影镜像里。看得出黄明祥在写作时剔除了抒情诗的外衣,只留下了现代诗的筋骨,全是过硬的干货。他选取人物自述的角度切入诗的肌肉,让疼痛在肉里,而写作的快感显而易见。“老铁匠自豪了大半生,说这些时,/还在暗暗使劲。”“暗暗使劲”不是表达的困难,而是“大半生”的快意。这与我作为一个内心与“铁匠”无异的阐释者有同等的快感,这是我读这首诗的第三感受。

 

    黄明祥是极简主义的写作者,他的诗没有多余的东西,直接与有效是他的作品给出的阅读感受,虽然他曾制造出后现代的意象游戏,也喜欢把历史打扮成嘻皮,从而达到批判与反讽的美学效果,从近期他的短诗可见,他切取俗世生活的片断,抓住情感的七寸,诗歌之蛇被他死死抱在怀里。

 

    “他对到过海边坐过船的人很是羡慕,/说要做一把铁锚。”这样的结局出人意料,但在诗歌的故事之中。生活缺了“一把铁锚”,湖湘无大海,大山里的铁匠向往大海,他可以通过做一把铁锚来实现他的愿望。诗意并不突兀,情理之中,打铁之人有这样的想法超过了一般人,如此看来铁匠高于一般人,魏晋人稽康爱在家中打铁,就是很好的例子。写《铁匠》之人必是爱打铁之人,他可以打出想象不出的物件,包括打出大海。

 

    黄明祥的写作带有明显的问题意识,在中国诗歌较为复杂的问题场域,我们如果对“问题”视而不见,那就显得麻木不仁不讲良心了,从他的诗里我发现了“当态度变成形式”一种新的诗歌写作态度与表达方式。

 

    黄明祥的写作有其独立性,他不依从于任何现成的写作标准,当下的写作似乎都自动进入各种“文学标准”,热衷于总结各种文学标准的诗人与评论家,好像得道升天,获得了评奖、发表与出版的通行证,但对于文学与艺术来说,“标准”意味着死亡。一旦形成“标准”,也就固化了艺术的创造,当代文学一步步陷入了难以挣脱既定“标准”的困境。而黄明祥的写作是在主流价值标准之外的写作,并且自动退出了多年来形成的诗歌标准化写作流程,而创造性地以个体性较为突出的“艺术精神”进行诗歌写作。他不与主体文学场域内的审美势力较量,他的努力方向在于与人类面临困境时从语言到艺术精神的个体性解放,而不是中国诗歌已经深深陷入的“合法性”标准写作,他放弃了获得标准认可的诗歌写作方式。这才是一个真正热爱创造的诗人的态度,如果大家都放弃现实的好处,而选择一条更加切合于诗歌精神的写作之路,在现代-后现代性的废墟上建立起每一个人的语言表达体系,而不是相互因袭,在诗歌内部消费少之又少的诗歌标准资源,从而把诗歌引向语言与形式的祭坛。在此,我看到黄明祥诗歌创作的空间发生了结构性改变,从诗歌内部扩张到艺术外部,将“自身肖像”以诗歌的形式不断确认,最终形成“时代肖像”,他的作品开启了人类面临困境时的诗歌精神性向度,以个人性名义写下了时代精神性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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