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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敦煌思念尕斯库勒湖

来源:西海都市报   作者:方连花   时间:2015-11-17 09:52   编辑: 禾力   

    雨毫无征兆地泼了下来,我被困在了一个叫作“时光盒子”的咖啡厅里。

 

    在敦煌这个地方,能下这样一场雨是很稀罕的事情,我没有太多别的情绪,反倒觉得这样的天气能让人不自觉地慢一些,盼望这雨能下得持久些。

 

    小时候一直生活在花土沟,那儿是柴达木盆地西部,地处尕斯库勒湖畔,蒸发量是降雨量的200倍,记忆中雨水尤为珍贵。每当天公作美,飘飘洒洒下起雨来,我便迫不及待地从屋里跑进雨中,享受和雨滴的亲密接触,那是一种别样惬意的感受,是一种悠然神往的情调。其实每一场雨,都会或多或少带走许多时光,也会淋湿许多记忆。此刻,我被这密密匝匝的雨滴敲醒,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于是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给远在花土沟上班的发小,告诉她敦煌下雨了,我想念她了,也想念花土沟和尕斯库勒湖了。

 

    一段彩铃后便是清脆的应答。发小并没有多么羡慕敦煌的瓢泼大雨,她说如今的花土沟和我们小时候大不一样了,气候有了明显的改变,不仅夏天雨水充沛,街头有了花坛,树木蓊郁青翠,甚至前些天,新修建好的花土沟机场,已经开通了至西宁、敦煌、库尔勒的三条航线。

 

    真的都变了吗?于我,花土沟的种种都是美好的回忆。阿拉尔碧绿的草原,白雪皑皑的昆仑山,5分钱一根的冰棍,四川阿婆的凉皮,如喷泉般喷洒的水电厂循环水池,以及只能在夏天中午时分穿出来显摆的我的心爱的裙子。迎着微微吹拂的夏季风,红色的裙裾在戈壁滩款款摆摆,那记忆的浪花便随之扑面而来。

 

    说起坐落在尕斯库勒湖畔的石油新城花土沟,我不禁想起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的经典台词:If you love him,send him to New York,as it’s heaven;If you hate him,send hime to New York,as it’s hell(如果你爱他,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花土沟对于我们这群石油后代来说,就是生命中的天堂和地狱。现在回想起在那里的人和事,遥遥相望,曾经不愉快的部分都变得美好起来了。我不厌倦逶迤连绵的沙丘,不嫌弃一年四季没有明显变化的大街小巷,不反感日夜不停忙忙碌碌的石油人,他们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亲切。甚至于,对“花土沟的孩子”这样一个特定的称谓,都显得那么友善和美好。如今,“花土沟的孩子”或者夹着公文包成天忙忙碌碌,或者宅在家中享受天伦之乐,或者呼朋唤友聚在一起搓着麻将,或者下馆子抽着烟喝着酒还泡着妞,俨然一副已经被生活淹没的模样,但其实每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心里,都有这样一个故乡——花土沟。

 

    花土沟,就是那个每每被人提起,便可以迅速忘记生活中的一切,回到那个飘着油香的地方。深藏西部之西的花土沟,终于有了民航班机,去省城西宁只需要一个半小时。我不禁揣想,如果这机场早些建成开通,录井公司的三元被机器砸断的三根手指,也许就有可能保住;七个泉的小景也可以在父亲病危时,及时赶回家去和老人见最后一面;贵贵也能在产房门口等待小丽分娩,共同见证小生命的到来……瞬间,太多太多的可能在我的脑海中闪现,不为别的,只是感叹时间、空间的距离,斩断了人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

 

    生活中适度的距离,能产生一种神秘的美感,更能产生一种无形的力量。不是不明白,5分钱的冰棍只是物质匮乏时唯一的甜味剂,现如今不比其他冷饮好多少;四川阿婆背篼里的凉皮,也比不上现在的珍馐佳肴,不同的只是这几十年记忆的味道。每天都有新的事物出现,没有人可以在记忆里原地踏步,不变的是我那穿旧了的长裙子,到如今仍然是我心头的最爱,只是悄悄发福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展示属于它的姿态。我想,唯一不变的可能是尕斯库勒湖畔被风吹拂的芦苇,它们伴着戈壁滩上的日出日落,芦苇杆顶着芦花,扭着轻盈的腰肢,妩媚绰约一派天姿。

 

    虽然花土沟是荒漠戈壁中的小城,但是它的四周也布满了风景。阿拉尔河流有着欢快的节奏,尕斯库勒湖是“男人的眼泪”,晴日里波光潋滟,令人流连忘返。朋友们常问我什么时候再去一次尕斯库勒湖,我总是摇着头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许多年前有首歌唱道:有钱的时候没时间,有时间的时候却没了钱。如今去尕斯库勒湖不缺钱了,但是时间真的不够用,陪父母,陪孩子,陪亲朋,再腾出一些时间给自己喝茶发呆。于是,在时间上,我变成了一个穷人。

 

    此时,咖啡厅里的人都因为这场雨没有及时离开,他们的谈话声一浪高过一浪,店小二换了音乐,也开大了音响效果,耳畔传来张楚的歌声:噢!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

 

    我的眼睛不知怎么就湿润了,我想张楚渺茫而孤独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岁月的长河,停留在我的脸上。同时,我还想起了另外一些晃动的人影。许多个傍晚,迎着高原的风沙,年轻的哥哥姐姐和我一起放歌。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个子都很高,像带着长柄的铁锹那么高,嘴巴上舒展着黑色的绒毛,嘴唇因为激动而红润无比。他们嘶吼着变声期的嗓音,他们双足顿地跳跃,他们抛开了惯有的矜持疯狂呐喊,他们让戈壁变成了我眼中的天堂。

 

    哼着熟悉的节奏,满脑子都是那些年与同伴在尕斯库勒湖畔玩耍的片段,于是在心里底悄悄地说:回家。

 

    是的,回家。潇洒地来一回说走就走的旅程,简单的行囊,简单的心情。前方目标:花土沟,尕斯库勒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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