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 杏

又是一年花开时,窗外的那株山杏花又如约绽放,这棵杏树生长在一片云杉林中,所需的阳光被高大的云杉遮挡的斑斑点点,养分也所剩无几。但它从不忘开花、结果的使命。

我见过故乡繁硕的杏花,和它相比,这株杏树是那么稀疏零落弱不禁风。如果说老家的杏花是壮汉子,它就是弱女子。显尽苗条纤薄,让人心生怜悯。

因它临窗而生的缘故,我与这株杏树成了多年的邻居、挚友,每到春天,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杏花探窗来。风过处,一缕馨香袭来,“哦,一年春天又来了!”它还是那样的具有艺术范儿,蚕豆大的白花,寥若晨星,我习惯它的素雅,不需要花繁压枝低的雍容大度,因为它只为一人绽放,开得再多也是枉然。就这样十多天后,花自凋零,悄然而去,留下白色的花瓣随风飞扬,最终化作春泥。它孤零零孑然一身,我也见它结过青果,但果实孱弱,等不到杏儿黄,还没拇指大,就禁不住疾风暴雨而全部零落。

我对杏花情有独钟,我是在杏林中长大的。我出生的陇东黄土高原缺名果,山杏却漫山遍野。门前屋后,崖畔平地都有栽种,大多是杏儿成熟落地,杏核自行生发,并不需要人为过多干涉就会长成大树。一到阳春三月,四野之内一夜变成粉白,成了一片花的海洋。老家的杏花开得大气、张扬,粉红色的杏花缀满枝头,一串串,一簇簇,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细细的花蕊呈现灿烂的黄色,空气中氤氲着杏花的芬芳……远远望去,淡雅素洁,像九天仙女的羽裳丢落人间,给春天增添了无限的色彩和神韵,让人满怀欣喜,兴奋不已。那时,我徜徉在杏花林中,尽享大自然营造的美,观看成群的蜂蝶进进出出,翩翩起舞,和杏花一起渲染着春天的活力。

初夏时节,叶下隐藏着成串青涩的毛杏,等不及的孩子急着摘下品尝,酸得龇牙咧嘴。夏至前后,曹杏长得跟核桃一般大小。布谷鸣叫,麦子黄了,曹杏也跟着一起成熟,成熟的杏儿金黄透亮,被风一吹,黄杏坠落,随便捡起一个,轻轻一掰,露出里面甜甜的果肉,咬一口汁水四溢,香甜满口,那是故乡的味道。吃不完的杏儿,捏开整齐地摆在木板上,放在烈日下晒成杏干,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是一道绝好的干果甜品。杏仁可榨油,也可入药。

离乡之后,我再也没有那么放开肚子,在烈日下酣畅淋漓地吃过杏儿了,甚至杏树都见得很少,只品尝过敦煌朋友快递来的李广杏。

看着窗外的这株杏树,我想,说不定它就是故乡杏树的种子,承载着祖杏的基因,肩负着淡化游子思乡的使命。一切皆缘,到底是它来陪伴我还是我在伴随着它,已不重要。因为选错了地域,我不奢望它会结一颗香甜的杏儿,只要它每年开一树花,我就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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