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味(上)

过了冬至,日子被脚步撵着,一转眼就进入了腊月。在腊月的每一天,心头总是晃动着年关的影子,在日渐浓郁起来的年味里,我总感觉缺点什么,而思想,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把我带到记忆中的年味里。

小时候,一年中最快乐的节日就是过年了。当日子进入腊月,年的味道已经萦绕在身边了,我和弟弟妹妹们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过年的时间,墙上的日历也被抢先撕下。父亲开始置办年货,母亲给一家人缝制过年的衣服。那时候乡村里过年,年味很浓,有很多的乐趣,有许多的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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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农村,老百姓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平日里吃饭都是白面、杂面、玉米面轮换着吃。进入腊月,不管平时多么节省,家家都会把积蓄拿出来大方一回,把秋天收获的麦子拿出几袋子,磨出白白的面粉,用来炸油馍馍、蒸花卷。

炸油馍馍是一件比较隆重的事,到我家炸油馍馍的那天,天还没亮,母亲就会起床做准备——发面、和碱、加佐料等。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炸油馍馍要在下午四点多开始,而且除了请来帮忙的人,闲人是不能来串门的。听奶奶说,如果油馍馍上锅时有人来串门的话,那么油馍馍一定炸不好,炸出来的油馍馍或是夹生,或是焦了,如果运气不好,锅里的油还会溢出来,因此,为了不被别人打搅,大门是要从里面锁起来的。

在农村,过年时宰上一头年猪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儿。宰年猪时,院里会支起一口大锅,烧开满满一锅水,等到把猪收拾干净,还得用杆大称称一下重量,要估算出自家留多少,卖出多少。然后割下一大块肉,送到厨房去,因为得请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和族里的人吃一顿,叫“吃尝肉”。在我的记忆里,每当看到大锅里炖第一块肉时,我和弟弟们总站在锅台边,紧紧地盯着锅里跳动的肉块,闻着那飘出的香气,不知不觉地唾液流出。母亲在旁边看了,便会用筷子扎出一小块肉,切成小片放在碗里,我和弟弟们就抢着伸手去抓,抓到手,顾不上烫嘴,狠狠地咬下去,那味道,真的是香啊。

腊月三十那天,家家都要去上坟祭祖。吃罢早饭,父亲便领着我们兄弟姐妹,背上装着纸钱、油饼、鞭炮、茶水等的背篼去上坟。到了坟地,我们会一边烧纸一边说些祈祷的话。回家的路上,我们会顺路捡上三个比较圆一点的石头,用来打“醋坛”。从坟地回来后,大家就要打扫院子,贴对联了。那时的对联是父亲写的,贴上对联,就走进了年味,喜庆的氛围在庭院里弥漫开来。

“打醋坛”是在吃年夜饭前进行的,过程很短,先是把石头放进炉子里烧着,在一个小盆里放上柏香沫,倒进一些醋。当烧红的石头放进盆里时,一股香味顿时弥漫开来。父亲端着盆在每个房间里转一圈,意思是把藏在房子角落里的邪气都统统驱赶出去,祈求来年家人少病少灾。

到了除夕吃年夜饭时,过年的序幕已经拉开。那时由于物质匮乏,年夜饭也很简单,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的桌子旁,心头充满了喜悦。既享受着一年当中最丰盛的一顿大餐,也享受着年味的快乐。

吃罢年夜饭,已是到了“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除夕前半夜。“除夕更阑人不睡”“守岁围炉竟废眠”,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放上葵花籽,水果糖,父亲少了平时的威严,母亲比平时多了一份慈爱,奶奶则是一家人的核心,孩子们也少了平时的拘谨和胆怯,一家老小,边吃边乐,谈笑畅叙。到了子夜,“爆竹声中一岁除”,各家开始放鞭炮迎接“神仙”。整个村庄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把年夜衬托得异常热闹。

难忘的除夕总是过得很快。天刚麻麻亮我们便开始了拜年,等给家中长辈磕完头,孩子们像出了笼的小鸟,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新鞋,父亲带着我们一家接一家的到叔伯家中拜年。每家每户都会给孩子们准备了压岁钱,有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也有一角、两角的纸币。一个早晨的拜年结束后,我们怀着喜悦的心情清点自己的收获,有硬币,也有毛票钱,还有红枣、花生、水果糖等,甚至还有零散的炮仗。点燃炮仗,每一声脆响都是那样地悦耳动听,将我们的欢声笑语一起带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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