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往事:话说拾粪和驮粪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拾粪,是农家孩童从小干活的开始。老西宁的山村里,农人绝少睡懒觉,十来岁的农家孩童也跟着大人在鸡叫二遍时早早起床。“拾粪娃”习惯地背起背篼,拿起粪叉,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摸黑出门。山路弯弯,星光闪闪。有时若遇到一堆马粪,顿时令人眼前一亮,差点会欢呼起来。野外坟地里,往往有不少马粪,可凌晨一片漆黑,那里不时会飘起淡绿色的鬼火,坟地让人望而生畏,谁也不敢去。等到天亮时,那些马粪早叫大人们拾走了。冬季粪块早已冻为一团,左踢右戳,粪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又令人懊恼不已。孩童们搓着手,使劲儿跺着脚,呵出的气早已在棉帽子下垂的耳沿上结成了白花花的冰碴儿。
太阳出窝时,天空那一抹红霞,亮的似乎发烫。一会儿,一轮红日笑嘻嘻地跳出了东山,“拾粪娃”的身上一阵温暖。这时,寂寞的孩童们欢呼起来,大家凑到一起,亲亲热热,好像久别重逢似的。若遇到大清早放牧的畜群,大家又会分工,大黑马是我的,枣红马是你的,尕犍牛是他的等等。谁的牲口拉的粪就归谁,不许抢。拾去的粪,牛马粪倒在大门外的空地上,晒干了粪蛋儿烧饭烧水,粪末儿则煨热炕。拾猪狗粪,无需出村,拾来后倒在粪堆上积攒为肥料。
运粪,也是一件颇为繁琐而辛苦的劳作。俗语云:“廿一二三,月亮上来鸡叫唤”。是说农历每月下旬时,月亮升起之时,鸡已打鸣,天也快亮了。农人勤奋,“三更灯火五更鸡”,过去不等鸡叫就绝早起来,先要饲喂牲口,次要整好拉运或背驮的用具,再将牲口或牵或赶到粪场,把粪土装入大车的粪箱或毛驴的连罐。连罐是两只中小型背篼连接为褡裢状的驮运工具。驮放在毛驴背上的鞍子上,其装卸均是一人操作,要有技巧。装时,背篼两边的粪土要均匀,否则会失去平衡,摔在地上,调皮的毛驴就会乱跑。刚刚安顿好这头毛驴,其他毛驴又会不安分。
拉粪一般是独自一人,自装自卸,道路也较平展,路途不十分遥远。驮粪也是一人,一般赶着农户们相互变工而集聚的六七头毛驴。驮粪专门走的是马车到不了的崎岖山路,山地也是陡坡陡地。毛驴欺生,不听生手的指令。到达目的地后,往往不听使唤,或驮着连罐的粪土乱跑,或只倒了一只背篼的粪土,它就在陡地里乱跳乱跑。待全部安顿好后,早先卸去粪土的调皮毛驴已跑出了老远。农家孩童胆大,十来岁的男孩,就能领着为他做伴的小狗,赶毛驴驮粪。到达地里后,就会踮着小脚尖,一双小手熟练地在驴背上,不用卸下就能扭转几十斤重的连罐。而毛驴们也安分守己,只要一声“嘚儿”的尖叫,它们就会原地待命。
远处,传来几声鸡叫。黢黑的天上,半弯月牙儿无力地斜挂在树梢上,远近的山峰,若隐若现。脚下的山路磕磕绊绊,只有跟着驴屁股,才能走得安稳些。那小狗也会按主人的意思,跑前跑后,帮着赶驴。有时,远处会传来狼嚎,小狗会一阵狂吠,护着小主人。恶狼常常伴有一闪一闪的两只发着绿光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聪明的农家孩童,会拽着驴尾巴,朝远处模仿大人大喊:“张家爸,打狼……”喊声会传很远。远处拉粪、驮粪的人们极有警惕性,会不约而同地呼应:“打狼……”“打狼……”空旷的山野里,到处是打狼声,狗的狂吠声,有喊声,也有回声,似有千军万马,恶狼只好悻悻地溜了。
到吃早饭时,粪土已基本驮完。这时,妈妈们站在高处叫道:“尕宝子,喝来……”悠长的喊声亲切、动人。毛驴们似乎也在等待这一声,回家的步子也轻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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