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垛情怀
□蒙成花
草垛糅合了太多温馨难忘的童年趣事,也让故乡变得更有情趣。
那些年,秋收打碾时码草垛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我家的几亩山地每年都种春小麦互助红,村里人叫它“红麦”。红麦对土壤的要求不高,不管是盐碱地还是山丘,不管怎样贫瘠的土壤它都适宜种植,薄肥淡施,但长势良好,抗旱抗寒,颗粒饱满。麦收时节麦穗沉甸甸的,麦秧粗硬,扎起来的麦捆也光滑整齐,所以码麦垛时得心应手,码起来的草垛也光滑顺溜。
在漫长的冬季粗硬的红麦草适合厨炊,编地窖口的盖子或锅圈(蒸笼较小而锅口较大,蒸馍时放个锅圈然后放上蒸笼)。麦衣子拌合着牛粪烧炕,也用它和泥抹墙。村里家家户户门前得码两个草垛,红麦草垛和白麦(阿孛)草垛。
秋收打碾时父老乡亲们总要叮咛拖拉机师傅麦草秆上留些麦粒给麻雀们,草垛上有麻雀的聒噪,整个冬季不会寂寞。码草垛时麦草秆有股麦香味儿。首先把底层麦草码成圆形,底层偏大些,依次往上使劲踩,码到三米左右时圆形体积逐渐收缩,到顶端了要压厚实些,再用杈柍梳理草垛周身松散的麦草,草垛顶端要梳理成锥子形状。整个草垛远看是介子形状的,那是为了防止雨水或消融的雪水不至于渗透草垛。家里的那些毛豆花呀旱金莲的藤秧呀,胡麻秆呀等等还没来得及枯萎,风干后色泽艳丽,深红、浅红、酡红,经霜露浸染后颜色愈加深浓,母亲用杈柍挑上草垛顶部,远远望去,介子形状的草垛是蘑菇形状,顶端窸窸窣窣抖动着深色的干花,夕阳的余晖倾泻在草垛顶端时,那柔和的光线让人内心温暖。这被温柔的光线裹挟的草垛是画家莫奈的油画《干草垛》里的橘红色、酡红和土色等多种色彩渲染过的草垛,红色是主打色,红色光晕浸染的草垛也沉静厚实,那草垛少了鸟雀和村人还有牛哞狗吠的陪衬,只是层次感很强,色彩丰富,多暖色调,是弥漫着花香的草垛。
冬夜的那弯弦月垂泻下柔和的光,小村被月光浸润时,草垛沉静厚实,被草垛接纳的包谷秧和葵花秆,还有那些干枯的花朵和叶子也被牛乳般的月色浸润着。春小麦阿孛的麦草柔软细腻,适合喂牲畜,于是在红麦草垛旁又多了一个草垛。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披了银装的草垛们静默着,鼠猫在草垛周围追逐逃窜。小木屋里的人们用淳厚的语言守护着温暖,村姑们看着窗外的一片银白酝酿着涓涓心事。
屋檐下挂着一串萝卜干,是甜梗。小孩们踮起脚尖从屋檐下揪一串萝卜干爬在热炕上咀嚼,抑或捧一罐沙棘酱吸吮。那些年的生活简单、清贫,但过得快乐,人与人之间心思单纯,纯净如冬夜的那弯弦月。
草垛是乡土的衬景,有了草垛方显乡土的厚重和温馨。乡村的意境是由草垛和炊烟来押韵的。草垛前聚拢着女人们嬉笑拉家常的情景,这是颗粒归仓后的踏实和满足。鸡们在草垛周围啄食麦粒,还有鸟雀们也大清早栖落在草垛上啄食麦粒,卖弄婉转的歌喉。孩童们在草垛周围嬉戏追逐,心绪纷乱时也靠在草垛上歇息,觉得闲适惬意。清朗的月夜里,小河环绕着小村,沉静的木屋,沉静的草垛,偶尔的牛哞狗吠划破静夜,风吹过,草垛上面的干花枯草飕飕颤动,恰是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富有气韵。
去梦中回味曾经的草垛和麦香吧。
编辑:祁进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