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乡的擂台庙会
现在的“二月二”擂台庙会,虽没有传统的打擂台比赛,但英姿飒爽的武术表演也十分引人关注。 王连学 摄
表演戏剧是擂台庙会的传统。赵琦 摄
鼓楼前的舞龙表演是“二月二”必不可少的节目。 仲喜年 摄
明朝为了抵御海寇的侵犯,在今青海东部农业区各县几乎都修有边墙长城,并且建城筑堡。当时,威远堡地区亦设立威远营,筑城以驻防。至此,威远堡便形成了一个相对繁华热闹的集镇。明朝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在威远城堡十字街的中心位置修建了一座钟鼓楼和东南西北四座如雷祖殿、文昌庙等的神殿或庙宇,使威远堡逐渐成为一方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威远堡钟鼓楼为三层,飞檐斗拱,铁马叮当,雕梁画栋,蔚为壮观。今天,历经数百年的风风雨雨,钟鼓楼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历史老人,虽几经修缮,依然屹立在十字街的中央,深情地凝望着威远小城的变迁。也是从明代开始,大量移民到来,从山西引进的白酒酿造技艺,让青稞酒成了这个小镇最令人神往和迷恋的风物。有酒的地方,男儿多粗豪,来是一碗酒,去也是一碗酒。酒里有故乡,酒里有远方,酒里有诗歌,酒里也有沙场。酒的故事里有讲不完的缠绵,酒的故事里有说不尽的悲壮。
一
“二月二”的擂台庙会是威远镇的一项传统文化、经贸交流活动,历史悠久,远近闻名。但由于文史资料的缺失,它是怎么留下来的,谁也说不清楚。民间有两种传说,认为互助“二月二”擂台庙会跟鼓楼的修建和抵御海寇有关。传说之一是,当地驻扎的军队跟团勇之间的比武切磋活动逐步演化成当地的民俗活动。还有一个说法是,当年为了庆祝钟鼓楼以及其四周文昌庙、雷祖殿等的修成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这是威远镇首次开展的“二月二”文化活动。此后,它逐步演化成一年一度的民俗活动。不管依照哪一种说法,土族之乡的“二月二”传统交流会,至少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
新中国成立前,互助地区经济十分落后。尽管如此,“二月二”擂台庙会上来赶会的人还是很多,绝大多数人都是四里八乡的农民。他们大多头戴毡帽,身上穿的是或皮褂或褐褂或粗毛蓝布做成的棉衣,脚蹬“挖泥儿皮鞋”。有的甚至光着脚板,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有的虽有鞋子,但舍不得在路上穿,光脚走到会场上才肯穿上。他们携儿带女,风尘仆仆,背着干粮或炒面从四面八方徒步赶来。绝大多数人是为了凑凑热闹或者置办农具。也有家境好一点的人家赶着马车或牛车,举家前来,多是为了购物或到庙宇神殿烧香拜佛,祈求平安。最神气的还是那些练武的人,他们少则三四人,多则十数人,背负刀剑,手持棍棒,精神抖擞,结伴而行。一路走来,格外引人瞩目,往往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除此,“二月二”的擂台庙会上还有很多客商。那时候,威远堡在城内的四条街面上稀稀落落有几家可怜的商铺,在“二月二”期间临时增加了不少摊点。他们中除摆摊卖酿皮、甜醅、油炸糕等吃食以及皮张、药材、农具、山货的当地人外,也有来自西宁、大通、乐都、湟源、门源等地的小贩,甚至还有经营布匹、杂货的山陕甘宁的客商。他们大多是从兰州、西宁、丹噶尔等处赶来,车拉马驮,不辞劳苦。商铺的掌柜和伙计以及摊主为了招徕顾客和生意,不断地向过往的游人打招呼,甚至递烟瓶送茶水,不厌其烦地介绍他的商品来自哪里,是如何的物美价廉。
按照传统,“二月二”擂台庙会的主持人首先要在钟鼓楼给神灵上香、叩头、焚表,陈述本年度举办庙会的时间、地点、日程以及秦腔戏的曲目、比武的队伍、跑马会的安排等等,祈求玉皇大帝保佑,平安吉祥,并让戏班唱“腊戏”,正式拉开“二月二”擂台庙会的序幕。
二
按照传统习惯,威远堡“二月二”擂台庙会举办的时间都是相对固定的,即每年的二月初一至初十。它一般分五个会场,分别是雷祖会、擂台会、花儿会、赛马会和山货会。其中擂台庙会又分为文会和武会,文会唱戏,武会比武。
雷祖会就是在雷祖殿(地址在今威远镇城南小学)举行法会,祈求神灵保佑,风调雨顺,四季平安。那时候,雷祖殿山门前有个坐南望北的戏台子,每年都要邀请哈拉直沟的“皮鞋班”来此唱秦腔大戏。如果遇到好的年景,也会请来陕西等外地的戏班子唱戏。
山货特产交易的场所在今县医院往南,赛马会的场地在西下街,起点是接官亭,终点在接官亭向南四五里处。现在的威远镇初级中学所在地,以前相对空旷开阔,中间有一个黄土高台,是以前驻军的校场,上面荆棘丛生,是天然的花儿会场,也是在“二月二”擂台庙会上相对热闹的地方,自然吸引了当地和外地很多唱家前来一展歌喉、诉说衷肠。同时也吸引了很多青年男女、妇孺老幼。卖米糖的小贩脖子上吊着一个硕大的木箱子,一边在人群里穿行,一边唱着他的歌谣:“白糖儿锅盖大,黑糖儿实疙磨。娃娃们吃,娃娃们香;老汉们吃,老汉们香。把一个死毛团惹得满地逛。”还有一种叫作“洋片”的玻璃盒子,是从外地传过来的西洋玩意儿,吸引了好多毛头小伙子一饱眼福。
三
除了唱戏听花儿做买卖,“二月二”的庙会上最出名的还是武擂台会,它的场子一般都跟唱花儿和唱戏的地方相对应,但比较简陋。与其说这是个擂台,还不如说仅是一个场子,而且也不固定。哪里人多,地势相对平整,就在哪里圈地设场。就像京津地区设摊表演的摔跤或杂耍似的,打擂纯粹是一种自发的民间行为,所不同的是它受到当地政府的严格管理和节制。
练武的人如果要去擂台会上摆摊子打擂,要提前给主擂的人或组织投帖,人家接了你的帖,你才有了上擂台的资格和机会。投帖的有团体,也有个人。本地有塘坝的、五峰的、新元的、丹麻的,还有来自大通、湟源、西宁等地的。因为威远堡的武擂台时间久远,声名远播,所以也会吸引省外如甘肃、宁夏、四川的练家子前来切磋武艺。
由于武术竞技的特殊性,以前“二月二”的庙会上,只要练武打擂的场子一开,就会很快聚集起很多人围观、喝彩,是“二月二”擂台庙会上观众最多,也最为红火有激情的地方,是一道最为独特的风景。
擂台的后边坐着主持人和裁判,前面的桌子上放好了彩头,有银元,有茯茶,也有红布。在简单的开场白过后,一般主持人首先会按照练武人的规矩让人练一趟“流星”,算是宣示擂台会的正式开始。比武的时候,虽然也定了很多规矩,讲究点到为止、公平竞争什么的,但上场的武师开打前还是要立生死状。然后互相行礼,客套话说得像是亲戚朋友,但一到场上,那可是真打,你死我活,各凭本事,豁上性命去较量,只有打趴下了,打服了,或不能再打了,裁判才能判输赢。
打赢擂台,当然是练武人的追求,更是一种荣耀。腰里缠着花红利市,招摇过市,要多神气就有多神气;可是被人打败了,不但什么也没有得到,还要夹起尾巴,垂头丧气地下来,丢人现眼。所以,练武的人上擂台,争的不仅仅是那几个不多的花红利市,更多的是为了口碑和荣誉。
近代以来,擂台会上最为出名的是当地的武师马忠保和他的师傅张道,以及他们的徒弟如三喜存、祁更登等,他们一度在武擂台会上出尽了风头。直到今天,仍有人偶尔提起,津津乐道。
人们说,穷文富武。那时候,练武的人如果家里没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就请不起武师,供帮不起弟子去练武。于是有好多练武的人不得不去给武师打短工。所以,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练武的人大都不顾家,是一群不务正业的人。可他们讲义气,重情义。如果朋友有难的时候,哪怕是自家的油缸倒了也不扶,而是共赴朋友之难。他们聚在一起,除了练武,切磋武艺外,也会侍弄一些乐器,如笛子、二胡、唢呐、三弦等,以消磨时光,大有弹剑而歌的意思。练武的人大都爱喝酒,但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因为那时候粮食产量低,自然酒也不会很多,而且酒的价钱也很贵,不是人人喝得起的。所以,那时候的人们如果家里有喜庆的事,有条件的话,一般是自己酿酩馏酒,而且在酿酒的时候要加上乌药甚至狼毒什么的,以增加酒劲,用最少的酒招待最多的客人。
文化和传统是一个民族的性格,也是其生生不息的精神家园,它的形成和传承,都是一个长期积淀和发扬的历史过程。直到今天,“二月二”这个传统的节日,仍然在土族之乡保留了下来,并且像花儿一样,在初春的寒风里带着春节的余韵和气息,开得更加热闹,更加妖艳,更加绚丽多彩。不信你看,那些穿着鲜艳练功服的武术少年们又在擂台上开始表演了,他们龙腾虎跃,叱咤连声;英姿飒爽,虎虎生风。尤其是那一套醉剑,练得形醉意幻,悠忽飘渺,酒气氤氲,剑影森森……
编辑:刘海钧;